程振国

曾孙子愚天生胆儿小，五六岁了，在自己家里还怕黑。

晚上上了床，子愚不让关灯，大人只好等他睡着了才关。半夜小便，大人再开灯，送他去卫生间。他读初中的哥哥回家过周末，他跟哥哥在一个房间睡。半夜他要小便，哥哥睡得死，叫不醒。他急得嚎哭起来，把全家人都惊醒了。

读二年级了，子愚还没自己下过楼。隔着窗玻璃看见小朋友们在楼下玩，馋得慌，自己又不敢下去，就央求大人陪他，玩够了，再陪他上来。

子愚胆儿小，全家人“公认”是天生，所以都悉心呵护，别让他受怕，伤害他幼小的心灵。出于对孩子的爱护，这当然没错。而我们希望的是孩子成长为坚强勇敢、有担当的男子汉。这种优秀性格品质的形成，还要靠后天家长的培养和社会的历练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议论和思考，我们认识到过去在这方面重保护轻成长的偏误，一致认为应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识地帮孩子练练胆儿，循序渐进地进行胆量训练。

于是，我们就从不怕黑屋，敢自己下楼这两个具体目标着手，帮子愚练胆儿。经过一段时间的细致策划和实施，收到令人高兴的效果。

晚上，全家在客厅看电视，各卧室及卫生间都关了灯。大人们就抓机会、找事由，让子愚练胆儿。这人让他去这屋拿这个，一会儿，那人又让他去那屋放那个。他要撒尿，让他自己去卫生间。他有点怕，就在他身后跟着壮胆儿，一次比一次跟的脚步少，直到不用跟。后来，连走廊的灯也关了，也是用这个“逐次少跟”法，一天一天地，哪个房间他都能“长驱直入”了。卫生间在走廊最深处。我睡觉轻，子愚走步落脚重。半夜里，不时听到他去卫生间撒尿，踏得地板“噔噔”响。

小区地下二层是宽大的停车场，冬暖夏凉，是居民散步的好去处。子愚的妈妈带着他在那里遛弯儿，经过一个大库房，门全敞着，里边没有灯，黑黢黢像个大深洞。子愚害怕，不敢看，死死抱着妈妈的腰。他怕这个黑洞，妈妈偏带着他过这个黑洞口，还停下来，让他看里边有什么。经过反复训练，子愚终于不以那个黑洞为然了。

让子愚敢自己下楼，先得让他学会开楼门、摁电梯。这不难。子愚胆儿小，却天资聪明，让他拿着钥匙，和他一块儿下楼，教他操作几次就会了。我家住10层，17层有他的同学，有时下来找他玩，可以前他不敢去找人家。经过训练，无论是上去找同学，还是想下楼找小朋友们玩，再也无需央求大人陪着，只需告诉大人一声便自由了。

一天，子愚的爸爸接到快递员电话，有两个快件放在小区门口。子愚高兴地自告奋勇，“我去拿。”爸爸犹豫着，人们都愣怔着。我们住的这栋楼在小区里最南边，小区门口在北边，去门口要曲里拐弯穿过整个小区，经过好几栋楼。子愚行吗？片刻，爸爸松了口：“你去吧，拿着钥匙和你妈妈的手机。”妈妈也说：“去吧，我们在楼上看着你。”子愚会打手机，我们大人的手机号他都记得。子愚下楼了。我们几个大人挤在窗前，目光聚焦在子愚越走越小的背影上，孩子走到哪儿就追到哪儿。孩子走出小区门口，看不见了。目光就定在那个看不见的地方，呼吸也跟着停止了。俄顷的等待，感觉很长。爸爸的电话响了，“找到啦，找到啦！”是子愚的声音。“找到了就拿着回来吧。”爸爸说。大家都松了一口气，看着子愚抱着东西往回走，看不清他的模样，但能看出不像去时轻松……我敞开房门，看见他抱着摞着的两个箱子，顶着了下巴。我接他，他不让。进了客厅，他把箱子往地板上一撂，哈哈大笑，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。哇！子愚大了，能帮助家长做事了——大家异口同声地为子愚喝彩。

爱护孩子，不是固守孩子与生俱来的弱点，而是要创造条件，促使其弱点向优点转化，身心得到健康成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