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志斌

有水井的地方就有村庄。我的家乡地处太行山上，据老人们讲，原来村子叫八张沟，意为最早有八家姓张的居住在此，村民因嫌弃村名土而后更名：北漳沟。北漳沟四面环山，在此居住的村民依地势而修建居所或挖窑洞而居。我的孩提时就居住在窑洞里。窑洞冬暖夏凉，居住其中浑身舒爽。这里独特的天然屏障和气候使村民种下的农作物能够旱涝保收，即使大旱之年只要禾苗破土长出，秋后就能收获。

北漳沟村口有着约三十几亩平坦而肥沃的土地，土地上间隔300多米有两口年代久远的老井。井水四季丰盈，清凉甘甜，沁人心脾。它四季为村民和家畜提供着用水需求。后来村集体为增加收入把老井周围三十几亩地改造成水浇地，种上了时令蔬菜，蔬菜成熟后到镇里集市上卖掉换钱，后来村民们就把这里叫成了菜园地。

解放前，河南林州遭受百年不遇的灾荒，逃难的林州人来到北漳沟菜园地老井旁讨一口水喝，村民也会给落难的人送上一口饭吃。逃荒的人被老井留住脚步。他们依地势挖一孔窑洞，一家人就在此地生了根。后来，村子逐渐发展到了百十户人家。这里的村民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，过着恬静的田园生活。

我成长的记亿也是从这两口老井开始的，老井是用黄沙岩砌成，黄沙岩上长满青苔，井台上斑驳古旧，像是一个有着太多故事的沧桑老者。小时候，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饮料，家里水缸里的水就是我最解渴的饮料，每当我从外面玩了回来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水缸前舀一瓢清冽甘甜的水，然后一饮而尽，感觉浑身畅快。在我13岁的时候，我尝试着替家人从井里往家里挑水，我挑水时，会让和我一同挑水的长者替我从井里打上一桶水分到两个桶里，我担着两个小半桶水再回家。不是太远的路我总要歇几次才能到家，每次把水倒在水缸里会有点点成就感。后来随着年龄增长，家里挑水的任务就交给我了。

村里的两口井水量充足，水面离井口很近，用扁担就能打上水来。年长的人打水熟练，他们把水桶放到扁担勾上，水桶在水面上左右摆动，当水桶口摆得朝下，他们顺势放低水桶一个猛子扎到水里，手再顺势提起往上收回，几个动作干净利索，满满一桶水就打上来了。桶里的水在阳光照射下，粼光四射，仿佛像一面镜子，望着水桶里的水，我的小脑袋在上面来回晃动，奇妙无比。起初我也学大人用扁担打水，因动作不娴熟，几次打水，桶都掉到了井里。从井里捞桶就需要用专用的钩把它捞上来，刚学打水时，没少捞过桶。

后来，我参加工作到外地，母亲给我准备了一包土和一瓶老井的水，母亲说：出远门，有时会水土不服，万一你闹肚子，喝点家乡的水或把家乡的土放到水里喝下去就会好的。我带着家乡的水土踏上了去南方的征程。后来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发现我再也不敢喝生水了。取而代之的是饮用烧开的水。后来，我有了喝茶的习惯，用开水泡一壶茶来打发我的休闲时光，寻找心中的一方宁静。但是，无论是何等上好的茶水也从未再有喝上一口家乡井水的喜悦。

我曾经回村去寻找过那两口老井，因地质灾害。土地塌陷，村民也因井水干涸易地搬迁到镇上。老井虽然离开了我，但它仍然在我血液里奔腾。如果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印记的话，那北漳沟村的那两口老井就是了。老井是一个村的集体记忆，北漳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口老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