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里的笸箩渡


□韩雪

春寒料峭,夜色如墨。

南运河里,一只大笸箩在水里颠簸着,大约是头一次坐这样的“船”,四个人都没有跟,一个也不敢坐在笸箩中间,都小心翼翼地,或蹲或坐在笸箩边上,到了河的中心,水流湍急,加上寒风的吹拂,人在上面坐立不稳,摇来晃去。

突然,一个高高的涌浪打来,本来就飘摇不定的笸箩,一下子倾翻了,四个人猛不丁地落进了汹涌的波浪里,黑夜里,南运河深不见底,武宣队员们水性不好,又穿着棉衣,就这样,除了两个战士凫水到岸边,另外两个不幸被河水吞没了……

河边,张杰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牺牲,心如刀绞,在残酷的“五一大扫荡”中他们幸存下来,此时却被南运河的激流无情吞没。

这是1945年春天,发生在河北省青县南运河蔡庄段的一幕。

1944年2月20日,晋察冀军区发布关于恢复与开辟新地区的训令;1944年3月27日,中共晋察冀分局又发布关于划县与开辟新地区的电示……都是关于向敌占区挺进,开辟新的根据地的指示。

1945年春,青县工委决定,以娘娘河为界,将其以北到马厂减河划为东六区,以南则为东七区,组织一个强有力的班子,东渡大运河,去开辟运东根据地。由张杰任即将开辟的东六区区委书记,张杰的公开身份是雇工。哪知道,张杰所率领的一班人,在乘坐笸箩秘密过河时,就发生了上述悲壮的一幕。

就是在这种情况下,一个由我地下党组成的秘密渡口建立了,西岸是盖宿铺,东岸则是二十里屯。因为周围桥梁被敌伪把守严密,船只被收缴,只好找来当地农家常用来盛放米面的笸箩,作为过河工具。

以笸箩代替船只为渡河的载具,就好比黄河上的羊皮筏子,或者南方一带河里的竹排一样,也是当地人民的一个创造,在运河两岸并不鲜见。

由于我秘密渡口的存在,我武装宣传队自由灵活地穿梭于南运河东西两岸,发展我方势力,伺机打击敌人,一直到日本宣布投降,张杰们按照组织安排,从东六区撤回运西,从来没出过任何纰漏。

最早得知这个素材,还是在《张杰自传》中,里面有寥寥数笔。2019年夏天,我应邀为流河镇创作有关节目,深入运河沿岸采风时,意外地从当年的一位年近百岁的艄公嘴里,再次听到这个故事,一下子激发了我孕育多年要创作冀中抗日题材的欲望——之前,我采访过青县著名英雄王凤燕大伯、抗日老战士殷志侠大伯……进京采访了曾经在青县奋斗过的高杰、董少杰老书记、当年青县公安局长刘万库大伯……很快,我提笔写下了第一篇关于抗日战争题材的散文诗《笸箩 运河 木锨》……

意犹未尽,此后,我一气创作了十几个笸箩渡题材的作品,有散文《盖宿铺 笸箩渡》,小型评剧《笸箩渡》,广播剧《笸箩渡》,小型歌剧《秘密笸箩渡》,电影剧本《红色笸箩渡》,笸箩渡系列小小说……其中,小型评剧《笸箩渡》排练演出后,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和交口称赞,有的还流下了感动的热泪,以后多次参加省市精品展演,获得了2024年河北省舞台精品资金扶持……

我一直在想,笸箩渡之所以得以秘密存在并发挥作用,张国臣、王风亭、王金荣们那些红色艄公自然功不可没,但是那些为人民战争思想武装起来的乡亲们,那些不甘做亡国奴的百姓们,同样值得我们由衷感佩。俗话说“泄底老乡亲”,在敌伪毒焰日炽、白色恐怖情况下,一个小小的村落,如果没有他们守口如瓶,严守秘密,这个笸箩渡是没有秘密可言,也是不可能存在并发挥作用的。

笸箩渡的故事,再一次印证了那个真理,人民就是江山,江山就是人民。

这个动人的故事,我还要继续讲下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