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蓝春燕

在一座大山里，有一个小村子住着几十户人家，村民们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村里一年四季花木丛生，有一条小溪从山脚下汩汩流出，如银色的丝带缠绕着小村子。

溪水清亮澄澈，鱼儿欢快地在水中游来游去。它一会儿调皮地钻进溪边草丛间的淤泥里，一会儿又探出头来，把头上的泥巴甩在水中。溪水溅起水花，一团水就变得浑浊起来。

鱼儿感觉到自己闯祸了，蜷缩着身子，胆怯地望着溪水。溪水刷刷刷地拨开草丛，轻柔地冲洗着鱼儿身上的污浊。鱼儿一身痒痒的酥酥的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比纯净……

被洗干净的鱼儿，好奇地问溪水，怎么会如此地包容自己。溪水不语，任凭鱼儿在自己怀中自由地畅游。

天气晴好的时候，受宠的鱼儿爱待在水里，偶尔仰起头，激起一圈涟漪，漾着花木红绿的影子，小溪瞬间变得更加美丽了。

忽然一阵狂风刮来，溪旁的枯枝被刮落，沉入水中。鱼儿吓得四处乱窜，溪水瞬间涌起浪潮，把树枝甩到岸边。

紧接着，又是闪电雷鸣。惊恐的鱼儿钻到水中，水一边紧紧地抱住它，一边勇敢地与闪电雷鸣搏击。尽管水面上波涛汹涌危机四伏，水里的世界依然平静安详。

此后，鱼儿深深知道，自己不仅呼吸离不开水，水也是它永远的依靠，它不能没有水。

鱼儿和溪水，幸福甜蜜地过着惬意的日子……

终有一天，鱼儿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，口水就流出来了。它睁大眼睛，绕着香味转着圈不停地游着，水花一次次阻止它靠近，禁不住诱惑的鱼儿还是游上去张口咬住……

不知怎的，咬住美食的那一刻，鱼儿感觉自己整个身子被一股力量往上提，不一会就脱离了水面。

离开水的鱼儿惶恐极了，拼命地呼叫水：“救我，救我，救我呀！”它不知这到底怎么了？不断地挣扎着，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，意识也渐渐模糊了。

迷迷糊糊中，鱼感觉身边很温馨，呼吸很顺畅，幸好它又回到水里了。不同的是，空间很拥挤。原来，它是被放到了一个狭窄的容器里，它猛然抬头发现天空也变得狭窄了。

再次回到水里，它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，再次紧紧地偎依在水的怀里，静静地体会着水的柔情。可嘴角撕裂的疼痛，让心底的惶恐却越来越清晰。

它忧伤地摇了摇尾巴，一头就触碰到了生硬的桶壁，它已经被囚禁了。几次试图跳出去，却发现总是徒劳。几个鳞片掉落了，有血渗出，血水在水桶里蔓延开来。

受伤的鱼儿，第一次感觉到绝望，眼泪流了出来，可没有人看得见它的泪流。任凭它的无助歇斯底里，水没有抱它，也没有出言安慰它。突兀的陌生感横亘在彼此心中，让鱼儿的呼吸越发变得困难起来。

一只手伸了过来，像魔爪一样，让可怜的鱼儿无处可逃。它再一次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掐住，一种剧痛遍布全身，撕心裂肺。它不再挣扎，其实它也无力挣扎，离开了水，它丧失了所有力气。

濒死那一刻，它潜意识里还是奋力地搜寻水，它呼天喊地，也不见水的踪迹。它多么希望能再一次徜徉在水的怀里。水啊，你怎么就忍心不再管我呀！唉，是爱莫能助，还是情义已绝？在悲痛的冥想中，鱼儿死都闭不上眼睛。

鱼的灵魂瞬间飘了起来，它看到自己的躯壳又和水在一起。可这时的水在铁锅里却成了火的帮凶，渐渐沸腾，笑声张扬，任凭鱼儿如何愤怒、绝望、伤心，水依然铁石心肠，呲牙咧嘴地冲着鱼的躯壳冷笑着。鱼儿漂亮的眼睛终于不忍再看，它朝锅底一头扎了下去……火越烧越旺了，锅里的水更加得意洋洋。或许它们并不知道鱼和溪水的故事，它们惬意着天衣无缝的互相合作。

鱼儿的灵魂在黑暗的世界里终于明白了一切。所有经历过的，都已无法挽留，也无法改变。水有万千种，遇到了对的才能相依为命。

此时，鱼儿没有了肉身，它已经无惧疼痛，无惧诱惑，它不恨，亦不悔。只是想念那条潺潺的溪流，想念那些与水日夜相拥的自由的日子，想念那一朵朵如花开一样的依恋之情。

有时，它会忍不住穿过花木扶疏的小路，跑到小溪边，它看到溪水依然潺潺流淌，天光云影，依然有往日的宁静，真想一纵身跃进溪里……可是，那又如何呢？溪水永远抱不住一缕光呀！

在第七个清晨，这缕光静静地贴着水面，静静地消失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