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何水飞

癸卯兔年，入伏五日。与宜春历史文化研究会诸君茶话“历史与传承”。师长刘密先生宏论，听者盎然。刘密老师突问：“这王莽为什么把宜春改作‘修晓’，何水飞你有空去查下资料。”

我被先生这委婉的考试考倒了，王莽改“修晓”倒是早就知道的，但是似乎不像“宜春”改“宜阳”那样，方志古籍大都说明了是晋太康元年（280年）避晋太后（张春华）的讳，改“修晓”未见有解释来历者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因为有的方志说改称“宜阳”是由于“避郑太后讳”，如正德《袁州府志·沿革》：“（宜春县）晋避郑太后讳改为宜阳县。”于是有的学者不加详考，称“宜春改宜阳是公元280年，避晋元帝老婆郑太后的讳”。晋元帝司马睿的正室夫人的确叫郑阿春，也带个“春”字，但司马睿称帝乃建武元年（317），显然是张冠李戴了。

笔者查阅唐《元和郡县图志》，该事件记录为“晋武帝太康元年，以太后讳‘春’，（宜春县）改为‘宜阳县’”。因此，“避郑太后讳”论当摒弃。

言归正传。王莽为何把宜春改为“修晓”呢？查阅大量的地理古籍都没有给出原因。

王莽既“革汉而立新”，自然要打破传统的束缚，比如将土地收归“国有”改为“王田”、奴婢改称“私属”不得买卖，还因为“废刘而兴王”，“劉”字里面包含了“卯、金、刀”，用于辟邪的正月刚卯的配饰不让用了，刀钱改铸小钱，等等。

而更改地名一项，有学者统计，王莽改了全国1713个地名中的823个，接近一半，可谓非常任性了。

很难说每一个改名他都亲力亲为，有什么来由。但大致还是有些规律。

王莽有比较强的华夏正统观念，蔑视四方“蛮夷”，“匈奴单于”的称号被改为“降奴服于”，伤害不大，侮辱性极强。反映到地名，则更是四面开花，如改东海郡“开阳县”为“厌虏县”，改“长沙国”为“填蛮”等。

有一些改动是因汉朝的禁忌，如“汉阳”改“新通”，“沛县”改“吾符”等。有一些则显得毫无道理，如“南昌”改“宜善”，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南昌发生过王莽不愉快的事。还有反着来的，“曲周”改为“直周”，“潭中”改为“中潭”，简直莫名其妙。

当然，也有一些表达美好愿望的，比如“长安”改“常安”（其实意思好像差不多），还有“无锡”改“有锡”，“谷远”改“谷近”，是接近春节讨口彩的思维了。

那么，“修晓”属于哪一类呢？其更名动因是否无迹可寻？

考察王莽家族成员，未见有带“宜”“春”字眼者。

从字面看，“修晓”也没有贬义，系动名或动形结构的动词短语，“晓，明也”（《说文》），应包含了一定的期许。

宜春需要修什么明？难道是王莽穿越到唐朝，读了孟夫子“春眠不觉晓”？这就纯属天马行空了。但是，王莽身边却有一个人需要“修晓”。

王莽这个人有一个“爱好”很古怪，喜欢逼死自己的儿子。

当皇帝前，其二儿子王获因为杀了一个奴婢，王莽“切责获，令自杀”；大儿子王宇则因为不满王莽的某些做法，对外泄露了消息，王莽又令王宇服毒身亡。

后果就是，“初，莽妻以莽数杀其子，涕泣失明，莽令太子临居中养焉。”（《汉书·王莽传下》）

其实这个太子王临不久也被王莽逼死了，但已与主题无关，关键在于王莽的妻子因为王莽逼死两个儿子，哭瞎了眼睛！

哭瞎了眼睛可就跟“修晓”有关系了，可以解释为“通过修养，使眼睛恢复光明”。但是，王莽老婆哭瞎了眼睛，跟宜春又有什么关系？还真有。

元凤四年（公元前77年）二月，丞相王訢被封为宜春侯，至更始元年（23年）国亡，王氏享宜春侯国正好百年，其间建始元年（公元前32年）王咸嗣宜春侯爵（据同治《袁州府志·封爵》。）而王咸在王莽登基后，成为皇亲国戚。“初，莽妻宜春侯王氏女，立为皇后。”（《汉书·王莽传中》）因此，王莽的皇后“王氏女”就是宜春侯王咸的女儿！

又据唐代杜佑所著《通典》卷六十，里面有关于殷、周、汉、晋的“同姓婚议”，讲了一番同姓不婚的传统，又说“王莽娶宜春侯王咸女，后称曰‘宜春氏’”。也就是说，王莽因为娶了王咸的女儿，犯了“同姓不婚”的禁忌，所以改称“宜春氏”。为了规避“同姓不婚”，就改了老婆的姓，王莽真是个大聪明。这样一来，宜春改名就属于避讳，势在必行了。

综上所述，王莽改“宜春”县名，乃避老婆因同姓改称“宜春氏”的王氏女的讳，又因王莽逼死自己两个儿子，王氏女哭瞎了眼睛，王莽心怀愧疚，祈望老婆眼睛复明，于是改“宜春”为“修晓”。

其中宜春改名动因属言之有据，为何改为“修晓”则属推论，欢迎更为确凿的论证扬弃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