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圆里的年味

□黎强
过年吃汤圆,是市井人家的幸福事儿,各式各样的汤圆,让一家子人吃得乐乐呵呵圆圆满满。在我的记忆中,还有一种特别的汤圆叫“掐掐汤圆”,无馅,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,烹煮随心,十分方便。
掐掐汤圆,在老家语境里叫为“咔咔汤圆”,意即把揉制好的汤圆粉子掰如小拇指尖大小的汤团,下锅煮熟即食。这样的汤团没有馅儿,来得简单。掐掐汤圆还是巷陌人家的待客之礼,磨剪子戗菜刀的手艺人、走亲访友的亲戚朋友,都会得到主人家一碗热气腾腾的掐掐汤圆。
记忆里,一进腊月,年味就浓郁起来。家中常有这样的景象:外婆烧好一大锅沸水,系着老围腰把干汤圆粉子揉搓成粉面,盛入一个瓦钵里,舀一瓢河水,少少地掺一点在汤圆面里,用手掌在瓦钵中碾压。一眨眼工夫,汤圆粑粑就揉搓好了,白生生的一大坨捏在外婆的手上。外婆飞快地把汤圆粑粑掐成小坨坨,下入沸水里。不一会儿,汤圆就漂浮在水面,一个个晶莹剔透。
外面这些娃儿们早就等不及了,把手中的土碗递放在老灶头上,让外婆用竹制的漏瓢舀入碗中,加些汤水,端到堂屋老桌子上,用小土勺子搅拌,小嘴“呼呼呼”地吹着滚烫的掐掐汤圆。外婆会从老柜子里抱来一个糖罐,给娃儿们舀出黄糖或白糖加入土碗汤圆里,一个劲儿地说:“吃慢点哈,免得烫哟。”
腊月里,母亲要准备年货,熏腊肉、做香肠……忙得不可开交。推汤圆面也是年关来了的必备。母亲借邻居陈婆婆的石磨子推磨汤圆粉,我帮母亲打下手,一瓢一瓢往磨眼里添加糯米。随着磨盘转动,雪白的糯米浆从磨槽流进套在磨口的布袋里,飘来阵阵米香。末了,母亲洗净磨子,进屋谢过陈婆婆。待汤圆粉子干成坨状后,母亲还要掰一坨下来,亲自送到陈婆婆手上,既表示借用磨子的答谢,又增进了邻里的感情。
娃儿们的汤圆有着落了,母亲显得很满足,不是为我们煮点芝麻心子的甜汤圆,就是煮点三鲜肉心子的咸汤圆,变换着花样让我们吃得眉开眼笑的。母亲还会把汤圆粉子碾成不厚不薄的圆形,在柴火灶上的铁锅烙成两面金黄的粑粑,撒上白糖,一口咬下去,粑粑发出“嚓嚓嚓”的声音。
母亲做的掐掐汤圆我最喜欢。水开了,母亲在灶台边往锅里下着掐掐汤圆,就像外婆在灶上煮食掐掐汤圆的样子。母亲还会在我们的掐掐汤圆里加一个荷包蛋,有时还要加上醪糟、橘子瓣,好看又好吃。
邻居小伙伴就像长了馋猫鼻子似的,闻着掐掐汤圆的香气就跑来家里,母亲摸摸小伙伴的小脑袋,笑着走进灶房里去了。一会儿就给串门的娃儿们端来了和我一样的掐掐汤圆,让邻家小孩吃得美滋滋的。我们这些娃儿们吃饱了,一下老桌子,又挤在一起,把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的。
年,就这样在掐掐汤圆的滋味里,一天天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