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袁小虎

20世纪70年代初，我中学毕业后回到老家宜春县寨下公社，这地方和新余分宜交界。我到了这里后，面临的都是一些重活：春天里要忙春耕春播；夏日里搞“双抢”，抢收抢种；秋天来了，忙着收获各种作物，稻谷、红薯、油茶、花生……忙过秋收，进入初冬，正是农闲时节。那时候生产队组织青年社员去挖小煤窑，解决队上社员家的燃料问题，队上成立了挖小煤窑的突击队，不知道怎么看中了我这个新来乍到的半大小伙子，把我也叫去挖小煤窑。这活儿现在是没有哪个青少年见识过，现在到农村也见不到这种小煤窑。我今天就来讲一讲，让大家长长“知识”吧。

要开挖小煤窑，首先要确定煤井的方位，在何处下手开挖才能挖到煤，这就叫勘探。当时生产队，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“行家”，50岁左右，这个叫“岗山”的人呢！其貌不扬，一看就是我们本地农民的那种。他手里拿个“罗盘”似的东西，带着大家到山上到处走，这里转转，那里转转，这里看看，那里看看，最后他确定了一个位置，思索了一阵，很坚定地说：“就从这个地方开挖。”我当时一看很不以为然。你想啊，一没有地质资料，第二没有专业的勘探，你怎么知道这个下面有煤呢？你一双肉眼难道还能够看透地层不成？所以我觉得这是不可思议！但是我们生产队上的人信他，听他这个“行家”说了以后，生产队长就对挖小煤窑的人下命令：就从“地仙”说的这里开挖。

开挖就开挖吧，我们就动手。这个煤井开挖的框架，大概就是两米见方的样子，成一个正方形的形状往下挖。挖了一段以后，就用这个小竹子、茅草，就着那个顶巷的树干把井的四周加固顶住，避免塌方。挖下去大概五米左右，它形成一个台面，然后从侧面掘进又往下挖后又形成一个台面，每一层都有一个台面，都加一个绞车架子，上面的物资要运下去，下面的东西要运上来，就完全靠这个绞车。我当时就是负责摇绞车的工作，就在井下面不停地用双手摇着绞车，上下运东西。那个时候我还年轻，有使不完的劲，也是闲不住。摇绞车这个角色的工作倒不是很累，比挖掘“掌子面”的重活更安全轻松多了。但是我又好奇“掌子面”的活，因为那里是掘进的最前方，我就有事没事到“掌子面”上去探新鲜，想去学掘进，觉得那才是个技术活，也是“开拓创新”闯进活！其实啊，这个小煤窑最艰苦最危险的活就是“掌子面”掘进，因为那个“掌子面”呀，随着深度越来越深，里面是越来越闷热啊，因为那时小煤窑根本就没有通风设备，空气到这里面就稀薄多了，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一身大汗。另外一个难点，就是这个“掌子面”在开挖的时候空间很窄，人在里面直不起腰，有时候往往要跪着干、爬着干或者是蹲着干，手脚好难伸展开来。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，我去学掘进，还有一个问题难住了我，那就是需要两手左右开弓。但是我这个人左手特别不行，一是力量不大，而且很不灵活，老是不听使唤。我想要怎么弄，左手就是不到位。我在这里搞了几个月，这个掘进，一直没学会。

挖小煤窑当时用的是最原始的工具，掘进用的就叫“岩嘴”，其实也就是一把土名叫“阴九镐”的东西，一头尖一头扁的那么个铁东西。挖出来的沙石、煤矸石及后来挖出的煤怎么运输呢？那是用竹子编的那种筐，因为这种筐不是用来挑而是用来在巷道里拖着走的，所以我们都叫它拖箕。就是这么一些简单的工具，大家在里面挖呀挖，没有安全意识，也没有害怕的心理，没注意挖多少日子，到后来竟然真的让我们挖出煤了。这一下子可真是颠覆了我的认知，土专家还真探准了！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，我也陆陆续续了解过，像我们这个地方，地下的煤炭储存不是大片大片成规模的那种大型煤矿的储量，而是零散的一槽一槽的，蕴藏量很小，而且很分散，它一槽煤叶大概也就是一两米厚三五米宽的样子，也不长。如果这个井口打歪了，你到哪里去找煤啊！所以，我真的对那个探煤的“地仙”佩服得五体投地呀！

这真是高手在民间呀！

而我和村里的那个挖煤的突击队，在那种恶劣的条件下干得那么欢，真有点大无畏的斗争精神啊！每天收了工，上了井，互相看着那模样，个个满脸乌黑，只见一对眼珠滴溜溜地转，咧嘴一笑，显得牙齿特别白，大家都互相逗着开玩笑。

那神韵，真是上等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啊！